李東海,從他懂事以來,就看得到覊絆在戀人之間看似細微、實則情意綿長的那條線。小時候他不知道那是什麼,當他第一次告訴父母紅線的存在時,他們沒當回事。但幾次過後,他們開始覺得這個兒子是不是哪裡出了毛病,甚至帶他四處求醫、也為了這件事吵得不可開交。最後,他絕口不再提。從小到大,他也沒跟別人說過這事,因為他忍受不了那種像在看怪物的眼神,就像他的父母看他一樣。

關於紅線,很多人都以為千里姻緣一線牽,只要繫上了就不會變。事實上,那只是過度美好的想像。通常紅線會在兩種情況下消失,一種是兩個人之中,有一個不在世上了,就像他的爺爺過世時,奶奶尾指上的紅線就不見了。另一種情形,就是彼此已經不再有情份,就像他的父母離婚時。

而紅線這東西一個人一生不一定只有一條,有時會同時擁有好幾條線,線的那一端也可能不斷的變換對象。因此,李東海並不相信愛情中的甜言蜜語、情深意重,那不過是一時的濃情蜜意,他只相信他看到的一絲紅,那是唯一可以證明愛情還存在的證據。哪天這紅不在了,就沒有再留戀的必要,這就是他的愛情。

至於李東海的感情世界嘛,是有過那麼幾段、有男有女,端看線的另一頭是誰而已。既然是上天的安排,他也無意違背,所幸到目前為止遇過的都是不錯的對象,在一起時也稱得上開心,但要說是愛,或許還差得太遠。無論感覺好壞、不管時間長短,一旦他發現紅線開始變化,便會主動提出分手。不是每段戀情都能好來好去,大哭大鬧的他只能好言相勸,所幸不久後對方都能遇上其他緣份。有的時候他也分不清擁有這種能力是好是壞,但應該少走了很多冤枉路吧?他想。

這一天,是陰天,李東海走進一家巷弄裡的咖啡店。因為地點不在鬧區,常來的都是熟客,加上店裡溫馨的裝潢讓他覺得很舒服,所以他很喜歡在這裡打發時間。坐上吧檯的位子,吧檯裡的人看到是他,便停下手上的工作笑笑的問:「照舊?」

「嗯。」

然後,是一杯熱牛奶端到他面前。

不要問他為什麼要到咖啡店裡喝牛奶,只要你跟老板夠熟,烏龍茶都喝得到。

「鐘雲哥,厲旭今天有做蛋糕嗎?」

聞言,吧檯裡的男子又端出一盤切好的蛋糕,「今天的限量,特地留了一塊等你。」

「謝謝。」道過謝後,李東海就拿起叉子把蛋糕往嘴裡送,咀嚼的那一刻,他臉上瞇著眼滿足的神情讓金鐘雲笑開了。

「這麼好吃?」

「當然,哥懷疑厲旭的廚藝嗎?」

此話一出,金鐘雲連忙舉起雙手,露出一付「你別害我」的無辜表情,逗樂了李東海。

「東海哥來啦…」方才他們談論的主角從後場廚房中走了出來,「我新研發的蛋糕好吃嗎?」

「你做的怎麼可能不好吃。」李東海吞下最後一口蛋糕後,外頭傳來一記雷聲。

「好像要下雨了耶…」金厲旭看一眼窗外的天空,突然大叫一聲:「啊!我早上洗好的衣服。」便匆匆忙忙的跑上樓去。

金鐘雲看著他的背影笑得寵溺,讓李東海不禁想要捉弄他,「哥,厲旭都快被你看出洞了,就那麼喜歡啊?」

收回視線,金鐘雲沒說什麼,只是不好意思的撓撓頭,繼續方才手上的工作。

李東海又喝了口牛奶,再望向眼前的人尾指上的紅線,繫得很緊、顏色很深、一直往樓梯方向延續,跟以往一樣沒有任何變化,這段感情應該可以長久吧。

「咚、咚、咚…」外頭開始傳來幾聲雨滴打到屋簷的聲音,最後變成「嘩-嘩-」的大雨聲,讓李東海皺了皺眉。

「哥,可以拿一條乾毛巾給我嗎?」

「喔,好。」

拿到毛巾後沒多久,就從外面衝進一個被雨淋成落湯雞的人。

「東海…」進來的人話都還沒說,頭上就先被丟了條毛巾。

「就知道你不會帶傘,先擦乾再說。哥,也給他一杯熱牛奶。」

剛收完衣服下樓的金厲旭看到來人便說:「赫宰哥全身都溼了,要不要上樓換件衣服,我拿鐘雲哥的給你換。」

「不用了…哈嚏!」

「去換一下吧,感冒就不好了。」金鐘雲也附和著。

「笨蛋才會在夏天感冒…」李東海本還想說些什麼,但看對方用著求關愛的眼神望向他,他只能在心裡默默翻一個白眼,「我忘了你不算聰明,是感冒高危險群,快點去換。哥,牛奶等他下來再給。」

等人上樓了,金鐘雲才問:「赫宰今天約你在這兒?不會又是說一樣的事吧?」

「天知道。」李東海嘴上這樣說,心裡其實早猜到了。

因為看得到紅線的關係,李東海從小就比同齡的小孩早熟,在同儕間顯得格格不入。一向獨來獨往的他,只有一個朋友,就是李赫宰。他們的個性可說是天差地別,到現在李東海都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變成朋友?難道只因為他們是鄰居、而且一直同班到高中?

    不一會兒時間下樓的李赫宰,因為身上的衣服是金鐘雲的,明顯大上一號,讓李東海不禁笑出來,「今天走Hip Hop路線嗎?」

    「赫宰,給你。」

    「謝謝。」接過金鐘雲手中的熱牛奶,李赫宰坐到李東海身邊,但他只是捧著杯子沒有說話,惹得李東海巴一下他的頭,「少裝憂鬱,說吧,這次又怎麼了?」

    李赫宰看著熱氣,嘟著嘴說:「她嫌我怕鬼。」

    「她怎麼知道你怕鬼?」

    「我陪她去看鬼片…」

    「你怕鬼幹嘛還陪她去看鬼片?」

    「我不想讓她失望嘛…」

    「對,你不想讓她失望,結果就是她把你甩了。」

    「東海,我好難過…」

    又來了,每次只要李赫宰失戀約他出來訴苦,到最後的台詞都是這一句,他真的受夠了。這次是嫌他怕鬼、上次是嫌他怕蟲、再上次是嫌他怕黑,都告訴過李赫宰他的緣份還沒到,他就是不信。那些女孩子也很奇怪,尾指明明沒有紅線,代表她們並不喜歡他,為什麼還要跟他在一起?

    「東海,你在想什麼?」

    嘖,真是的,竟然會想他的事想到出神。

    「反正你失戀也不只一次了,有什麼好難過的?」

    此話一出,迎接他的,是一雙小狗被拋棄的眼神,李東海最抵抗不了這招了。

    「說吧,這次又想幹嘛?」失戀過後,李赫宰總是會做一些能讓他轉換心情的事。

    說完,他彷佛又看到有一條大狗的尾巴,對著他狂搖,「我想去遊樂園。」

    遊樂園?在可接受範圍內,不要像上次找他去狂吃冰就好,那次害他整整咳了一個禮拜。

    接著他們又在店裡待了一下,看雨漸漸變小才趕緊離開。

    走之前,咖啡店裡開始播放最近在排行榜上一直佔據著第一名的歌曲-在光化門,演唱人是近來的大勢歌手曹圭賢,也是李東海的上一任情人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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