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天,朴正洙去上班,李赫宰就坐在家裡沈思。

 

金家,這輩子他都不想再和這個家的人有瓜葛,但眼下的確只能求助於他們。

 

這件事不能假他人之手,只能由他出面,也非得由他出面,那人才會點頭答應吧。

 

趨車來到一棟別墅外,按下門鈴,開門的是一位兩鬢斑白的中年婦人。

 

婦人見到他,語帶驚喜的叫道:「赫宰少爺!」

 

李赫宰對婦人親切的笑著,「金姨,跟您說過多少次了,我不是什麼少爺,叫我赫宰。」

 

「是、是,你看我這記性,先進來再說。」

 

婦人笑盈盈的把李赫宰帶進屋內,「赫宰,這麼久沒見,怎麼都不長肉的,還是那麼瘦,今天怎麼有空過來?」

 

「金姨,他…在家嗎?」

 

笑容自兩人臉上斂去,「你知道三少爺的作息,這個時間還在睡呢,你是特地來找三少爺的?需要我去叫他嗎?」

 

「沒關係,是我來早了,我在客廳等他就好。」

 

「嗯,那你坐一下,我先去忙。」

 

等金姨離去,偌大的客廳只剩下李赫宰。

 

不難看出金姨知道他是來找那人時,所流露出來的訝異。

 

當時他走得如此安靜、如此決絕,依那人的個性,他的名字或許在這個家中早已成為禁忌。

 

李赫宰坐在客廳環顧一下四周,這裡沒有太大變化,空曠、冷清,就是他記憶中的金家,和那人給他的感覺一樣。

 

不,那人以前不是這樣的,從何時改變起?

 

似乎就是那個晚上,他蒼白著臉,說可以答應他任何要求開始。

 

二樓傳來腳步聲,李赫宰知道是那人睡醒下樓了,連忙站起來。

 

果然,當對方看到他時,眉宇皺成川字型,「李赫宰?」

 

李赫宰逼自己露出一個還算自然的笑容,「起範。」

 

金起範放開緊皺的眉頭,換上平時清冷的態度,「我記得你走的時候說過,不會再踏進金家大門。」

 

強裝的鎮定,在聽到這句話後瞬間崩解,「起範,我…」

 

握拳的指節泛白,紊亂的腦中擠不出一個字來解釋他的到訪,直到金起範出聲。

 

「坐,不必拐彎抹角,直接說吧,我想依我們的關係,應該不需要再用言語美化任何事情了。」

 

李赫宰坐下低著頭,一股腦地把目的全說出來,「正洙哥的情人有危險,我希望金家能幫忙,派人暗中隨時保護他的安全。」

 

「又是朴正洙?說實話,這是他的要求還是你的?」

 

靜默迴蕩在空氣中,得不到答案,金起範兀自開口:「是他吧,之前為了申氏,這次為的還是他的情人,李赫宰,值得嗎?」

 

「我…」剛想說話,眼前便閃入一道人影,遮住李赫宰的視線。

 

金起範居高臨下,用力捏著李赫宰的下巴,迫使他抬頭看著自己。

 

「記不記得上次你付出的代價?確定我還沒玩膩你嗎?還是你開始懷念那滋味?你來找我朴正洙不知道吧?真想讓他看看你淫蕩的那一面。」

 

「不要,正洙哥不曉得我來找你,起範…」

 

金起範甩開李赫宰的下巴,「不要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,我從來沒有強迫你,是你自願爬到我床上的,不是嗎?」

 

李赫宰垂下雙眸,「是。」

 

看到他受傷的表情,金起範的眼神暗一下,立即恢復,「你說的事我可以答應你,這比上次那個要求簡單太多了。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,最近我心情不太好,在床上可能會粗暴一些…」

 

金起範轉過頭,故意忽略李赫宰抿嘴強忍脆弱的模樣,「還記得我的房間在哪兒吧?」

 

李赫宰點點頭就要上樓,「慢著,你知道我的規矩,把手機交出來。」

 

掏出口袋裡的手機,「起範,能不能先讓我打個電話告訴正洙哥,我要離開一陣子?」

 

金起範不屑的笑了一聲,「我會讓你打電話的,如果到時候你還有力氣下床的話,現在,去房間等我。」

 

等李赫宰上樓,金起範才頹然的坐在沙發上,「你總是為了朴正洙求我,而我只能利用這種方式得到你,我們究竟是誰欠誰的?」

 

 

 

申家和金家,從申老夫人那一代就交好。

 

申老夫人的丈夫還在世時,與金起範的爺爺兩人白手起家,創造了申氏海運。

 

申家在明,負責創立公司所有合法的程序,以及往後的營運作業。

 

金家則在暗,當申家經營上遇到對手時,便用盡手段將對方剷除。

 

一開始,他們都還只是小角色,而金家因為心狠手辣,在黑道很快崛起,連帶申家的生意也蒸蒸日上。

 

後來金家搭上軍火這條線,利用申氏海運作為掩護,進行槍枝買賣,所得利益由兩家平分。

 

申氏海運的股份中,也有一部份屬於金家,兩家人的關係可謂密不可分。

 

傳到第二代,申老夫人的兒子和媳婦在一次出遊中墜入海裡身亡。

 

調查報告指出,車子的剎車線遭人蓄意破壞,才導致他們衝出懸崖。

 

警方和金家皆找不出兇手,只得讓這件事不了了之。

 

申家重新由申老夫人接手,不知是否因為喪子之痛,那時在生意場上,申家的作風已無過往的淩厲。

 

 

 

金起範第一次見到李赫宰,是在申敏娜的生日宴會上。

 

父親說他早晚要接管金家的事業,就帶他來見見世面,順帶和申老夫人熟識一下。

 

當他百般無聊的在院子裡閒晃時,聽見樹叢後傳來一陣訕笑。

 

「哈,敏娜,妳家的傭人真有趣,妳叫他不動他就真的不敢動。」

 

「那當然,砸準一點,誰砸到他的臉我就請誰吃飯。」

 

金起範探頭進去,看見的是一個與他年紀相彷的少年,直直的站在樹下,不斷被人用蛋糕砸也不閃躲。

 

他不認為自己是極富正義感的人,卻還是看不慣申敏娜的作為。

 

「申敏娜,夠了吧?很好玩嗎?」

 

申敏娜旁邊的狐群狗黨見到有人出現,趕緊停下手,「幹嘛停下來?你們給我繼續砸。金起範,這裡是我家,那是我的傭人,我說了算。不要以為我奶奶和你們家有交情,就想要命令我。」

 

金起範無所謂的聳肩,「妳是申家的大小姐,我怎麼敢命令妳。不過這個人似乎是你們管家的兒子…」他記得剛才在宴會上見過這個人叫金家的管家爸爸,「我想妳奶奶應該不知道妳都是這麼對待他的,你們可以繼續,我去請老夫人來看這場好戲。」

 

「金起範,算你狠。」撂下這句話,申敏娜憤憤的離開。

 

他走到少年面前,拿出手帕遞過去,「你吃錯藥了嗎?被砸連閃都不會。」

 

李赫宰接過手帕說,「大小姐從小就沒有爸媽,如果欺負我能讓她心情好一點的話,我沒關係的,反正也不會少塊肉。」

 

那年,李赫宰十五歲、金起範十四歲,這就是他們初相識的經過。

 

 

 

後來他們上了同一所高中,雖然金起範年齡比較小,卻是少年老成的個性。

 

而李赫宰身為學長,理應負起照顧學弟的責任,卻常因自身的好脾氣,被人欺負也不反擊,讓金起範只能盡可能的在他身邊保護他。

 

高中、大學,金起範以為日子可以一直下去,直到朴正洙出現。

 

當他看到這個笑起來臉頰會凹陷出梨渦的男人,不安與嫉妒油然而生,尤其是李赫宰照顧他、對著他笑時。

 

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對李赫宰的佔有慾,這種慾望讓他不知如何是好,只能漸漸減少他們相處的時間。

 

接著是父親的過世,原本金家該由金起範繼承,但他對家族經營的生意實在沒有興趣,就全部丟給老大,也就是金家的養子-金鐘雲負責。

 

在朴正洙接任申氏海運的負責人後,突然決定切斷申家與金家間的往來。

 

金家的軍火生意若是失去申家海運公司的支持,無疑是一大損傷。

 

加上金家還擁有申氏30%的股份,錯綜複雜的關係,哪能說斷就斷。

 

要金鐘雲放開申氏這張擋箭牌,幾乎是不可能的事。

 

就在事情膠著了好一陣子的某個晚上,李赫宰隻身跑到金家。

 

「起範,我拜託你幫這個忙吧。」

 

看李赫宰苦苦的哀求,金起範一股火上來,「金家當家的人不是我,你找錯人了。」

 

「不,我們都知道,只要你一句話,鐘雲哥一定會聽你的,放過申家。」

 

「申家?朴正洙已經是申氏的負責人了,該改叫朴家吧。李赫宰,我為什麼要答應幫這個忙?」

 

「這…」李赫宰想不出理由,只能硬著頭皮說:「起範,算我求你,我實在不想看到正洙哥再為這件事日以繼夜的煩惱。」

 

金起範冷冷的笑著,「不想看到他煩惱?你知不知道失去申氏的支持,對金家會造成多大的影響?你只想著你的正洙哥,那我呢?李赫宰,你有沒有想過我金起範該怎麼辦?」

 

李赫宰手足無措的站在金起範面前,「金家的生意也是見不得光的,或許趁這次機會,你們也能把它收起來…」

 

「夠了。」金起範打斷李赫宰,不想再從他口中聽到一句刺痛自己的話。

 

「要我幫你可以,不過你要付出代價。」

 

李赫宰停頓一會兒,才弱弱的說:「可是我什麼都沒有,不過如果你真能幫我,我可以答應你任何要求。」

 

臉上換成邪魅的笑,金起範的手滑過李赫宰的臉,「你還有你的身體,和我上床,到我高興為止,我就幫你。」

 

空氣像是凝結一般,其實這個條件出口時,金起範就後悔了,李赫宰的臉慘白得教他心疼。

 

但他竟然聽見李赫宰微弱的回答:「好。」

 

咬牙握拳,克制著怒氣,「洗乾淨到床上躺著。」

 

李赫宰走入浴室那一刻,金起範重搥一下牆壁,「是不是為了那個人,叫你做什麼都可以?那我呢?李赫宰,我呢?這是你自找的。」

 

金起範剛認清自己對李赫宰的感情,就被憤怒沖昏頭。

 

在他要了李赫宰的第一個晚上,他們之間就出現一條鴻溝,深不見底。

 

 

 

金起範還陷在回憶裡時,金姨已經提著菜從外面回來,「三少爺,赫宰今晚在家裡吃飯嗎?我特地多買了些菜。」

 

「嗯,謝謝妳,金姨。」

 

「跟我還客氣什麼?只是…三少爺,赫宰是個好孩子…」

 

「我知道,我有分寸。」

 

 

 

 

無法回頭了,只能傷害著彼此,不停往前走。這一次,我不會再輕易放開你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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