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圭賢將李晟敏送回住處,因為不知道金永云何時會回來,不敢多做停留,兩個人只是在車裡交談了幾句。
「小賢,怎麼會這樣?」
雖然李晟敏與崔始源沒有太多交情,但眼見崔始源對金希澈的包容與專注,他對他還是存有些好感的。
加上又是面對生死,人總會不經意的感傷起來。
曹圭賢輕輕順著李晟敏的頭髮,「別想太多,快進去休息吧。」
李晟敏忽然抓住在他髮上遊移的手,「他們那麼愛都…那我們…」
用另一隻手撫上李晟敏不安的臉,曹圭賢微笑著把他擁入懷中,「笨敏敏,我們會一直在一起,我和你都不會有事的。」
只要有你在,我就不會有事。
不出金永云所料,那名護士在事發之後幾小時便遇害,屍體被丟棄在山中。
查過她的銀行帳戶,的確多出一筆錢。因為帳是由瑞士銀行匯入,無法查出匯款人是誰。
護士的底很乾淨,親友間沒人跟黑道有關係,平時也不見她和誰過從甚密。
沒有線索即無法追查下去,崔始源算是不明不白的犧牲掉了。
金希澈聽到這個結果,沒有多大反應,應該說他現在對任何事都默不作聲。
原本住的房子,每個角落都有崔始源的身影,衣櫥打開,全是他的氣味。
想到那些衣服太久沒人穿,味道會一點一滴流失,金希澈便把衣櫥的門緊緊關著。
浴室裡的盥洗用品、廚房裡的廚具,都是成雙成對,以後只有一個人,用不到兩份了。
鞋櫃裡的鞋,每一雙都乾乾淨淨,看得出穿的人很在乎腳上的體面。會定時清理它們的人已經不在,看來免不了要蒙上一層灰吧。
金希澈從診所回家後,就把自己關在家裡哪兒也不去,整天像遊魂似的在屋子裡晃蕩。
就算沒事做,坐在沙發上也能發呆一整天。
等發現白晝被他耗盡,就拿出酒來呼嚕呼嚕灌醉自己,再到崔始源的房間過夜。
床上還殘留著崔始源的味道,金希澈用被子把身體包裏住,閉上眼,假裝他還在崔始源的懷抱裡。
可是這個懷抱有崔始源的氣味,卻沒有崔始源的溫度,一開始都是冰冷的,總要先掠奪他的體溫,這個懷抱才會溫暖起來。
過了幾天,金希澈發現崔始源的氣息越來越淡,取而代之是他的,他便不再睡到那張床上。
這幾天李東海都會固定送食物過來,走的時候順便把空酒瓶和前一天送來、沒吃幾口的食物帶走。
一開始他總要按很久的門鈴金希澈才會幫他開門,後來他乾脆打了備份鑰匙。
通常他來的時候,金希澈都是坐在客廳裡或躺在床上。
李東海也不打擾他,把屋裡收拾一下,提醒金希澈桌上有吃的東西,他便離開。
他知道,金希澈需要時間。
這天,李東海到時,金希澈是蜷曲著身體躺在沙發上。見狀,他便從房間裡拿出被子幫金希澈蓋上。
「哥,庚哥明天開庭,沒有意外的話會當庭釋放,那始源哥的葬禮…」
金希澈的身子抖了一下,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了。
開口,因太久沒講話聲音變得暗瘂,「結束之後把他接到”Monster”,我會再和他討論這件事。」
說完金希澈就閉上眼,李東海也默默離去。
崔始源的遺體還在冰櫃中,只因金希澈堅持必須等到韓庚出來。
他想,他們是最好的兄弟,如果韓庚沒見到崔始源最後一面,會遺憾一輩子。
崔始源在世上的最後一段路,一定也希望有韓庚的陪伴,所以他才狠下心讓崔始源繼續待在冰櫃裡。
他曾經不只一次夢到崔始源光著身子來到他面前,不斷對他說:「希澈,我好冷。」
金希澈只能緊抱著崔始源蹲著的身體,希望能夠用自己的溫度溫暖他。
然後像在哄孩子般的搖晃著,「再忍耐一下,快了,等韓庚出來你就不會冷了。」
等韓庚出來,就結束了。
隔天下午,韓庚和李東海出現,金希澈已經坐在辦公室等著。
不同於前一陣子,金希澈的精神看上去不錯,人除了消瘦些,沒有太大改變。
三個人安靜的對坐著,直到韓庚打破沉默:「辛苦你了。」
金希澈扯動一下嘴角,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。
韓庚接著說:「始源的葬禮,你有什麼想法?」
「沒有,我只想你們能見上最後一面,既然你出來了,一切都由你決定吧。」
「嗯。」
幾句話後,辦公室又陷入安靜。
突然,李東海發現金希澈亮澄澄的大眼正直直盯著他,盯得他有點發慌,「希澈哥,怎麼了嗎?」
「東海,我接下來問你的事,要老實回答我。那天在酒店的廁所外面,曹圭賢究竟跟你說了什麼?」
李東海微皺一下眉,「我不是跟哥說過,他是來找穢氣的。」
「是嗎?那為什麼我看他一點都不像找你麻煩的樣子?反倒是…像在和你商量什麼事。」
「希澈哥是什麼意思?」
「沒什麼,只是想問個明白,最近不清不楚的事實在太多了。」
李東海聽完怪叫著站起來,「哥在懷疑我?難道哥覺得我跟始源哥的事有關?」
金希澈靜默,李東海急了,「哥,我說的都是實話,相信我。」
不置可否的一笑,金希澈沈聲說道:「始源的事讓我瞭解,沒有什麼是值得相信的。我也相信我能守住他,結果呢?東海,不是我不願意信你,只是依我對曹圭賢的認識,他跟你說的,絕不只找穢氣那麼簡單吧?」
語畢,金希澈在李東海眼中看到一絲驚慌。
「被我說中了?想證明你的清白就說服我,否則不要怪我。」
李東海握著拳頭,緊閉雙唇,沒有要為自己辯白的意思。
「不解釋?那我就當你默認了…」
「希澈…」韓庚打斷金希澈要講的話,「我信東海。他跟了我們這麼久,要害早害了,不會笨到在這個風頭上才行動。」
「那曹圭賢的事怎麼說?」
「曹圭賢這個人的城府很深,我認為這是他故意想離間我們,才演這齣戲給你看。我能擔保,東海不可能動始源。」
金希澈望著韓庚,半晌,「隨你吧。」便走出辦公室。
韓庚有他所沒有的,洞察人心的能力。既然他做出保證,金希澈也不再說什麼。
其實他根本不想懷疑李東海,這個弟弟是真的很照顧他,只是事情的發展讓他覺得混亂,不知不覺就多想了些。
等確定金希澈離開,韓庚才又對李東海說:「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,你隱瞞了什麼?」
「庚哥…」
「剛才幫你說話是我相信你,你還是得給我個交代吧?」
李東海頓一下,「這件事我也不想瞞哥,只是當著希澈哥的面不好說。那天晚上曹圭賢來找我,他說始源哥遲早會完蛋,問我要不要加入他那邊。我一口回絕他,本來我以為他會生氣,沒想到他看到希澈哥從廁所裡出來,只是拍拍我,沒說什麼就走掉了。那時希澈哥問起,我怕他擔心就沒說。後來因為始源哥的事我更不能說,我怕希澈哥直接針對曹圭賢。希澈哥雖然接收下生意,但論心計和實力,絕對鬥不過他,我不想希澈哥亂來才一直瞞著。」
「我知道,委屈你了。」
韓庚讓李東海出去,自己留在辦公室沈思。
照李東海的話看來,曹圭賢那天確實在演戲。想分化他們?哼,小狐狸一隻。
再想到金希澈,韓庚不自覺頭痛起來,「始源,我該拿你最愛的人怎麼辦?」
不想崔始源再待在冰櫃裡太久,韓庚很快選好日子舉行葬禮。
到了那天,所有的事都由韓庚負責,金希澈只是安靜坐在角落。
韓庚和李東海忙進忙出,來的人也都很識相,沒有去叨擾金希澈。
看著崔始源高掛在牆上的照片,往事就像翻拍的電影,一幕幕在他腦海裡重現。
金希澈驟然覺得自己很可笑,從前和崔始源在一起時總想著過去。
現在崔始源不在了,他卻不知多久沒有想起朴正洙。
人是不是永遠不曉得要知足?沈浸於回憶、想像著未來,就是不懂得把握現在。
攤開掌心,幾條深淺交錯的紋路就是他的命運。
他看著,卻看不懂。他握緊,卻從來抓不住他想要的。
會場內一陣騷動,金希澈知道是火化的時間到了。
跟著移動至火化爐,看著棺木被推進去,然後空中升起白煙。
始源,看吧,我跟你說過,你不會再冷了。從此,也不會再有痛苦和悲傷。
你的身體、你的靈魂,不會再受到傷害,你徹底的解脫了,剩下我。
剩下自願被囚禁在你的影子中,不想解脫的我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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