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兒的腐世界~Devil

那晚之後，金希澈沒有再鬧著要走，和朴正洙兩人也相安無事一陣子。

白天朴正洙去上班，朴智恩去上學，家裡就只剩金希澈和一班傭人。

傭人們都道李赫宰是被金希澈給逼走的，每個人雖是敢怒不敢言，卻也沒多給他好臉色看。

金希澈根本不在乎，不過是臉色，他沒少看過。

只是最近朴正洙那若有所失的樣子，他看了就心煩。

嘴巴上說著不在意，金希澈知道他壓根就心懸李赫宰，否則不會常站在走廊上對著李赫宰的房間發呆。

是因為他吧？怕把李赫宰接回來他又吵著要離開，所以即使掛念也不敢明說。

真是好笑，金希澈，你竟在不知不覺中又成了別人的負擔。

「希澈叔叔。」朴智恩一放學就往他的房間跑，親暱的爬到他床上。

金希澈笑著，若不是朴家還有個如此討人開心的小女孩兒，他的生活真的是索然無味。

不久後，朴正洙也回到家，是難得的早歸。朴智恩歡喜的迎上去，直說如果現在赫宰叔叔也在就好了。

他們兩個對看一眼，朴正洙率先把眼神移開，顧左右而言他的要傭人準備開飯。

晚上，朴智恩躺在自己床上，金希澈和朴正洙一人一側，躺在她身邊，把她哄睡兩人才離開。

金希澈本想直接回房，朴正洙卻拉著他，說要帶他去一個地方。

看他一副故作神秘的樣子，倒讓金希澈覺得好笑了。

只是這路越走越熟悉，金希澈開始有點笑不出來。

在車上，他很想問朴正洙他們的去向，話卻一直梗在喉裡吐不出來。

「下車吧。」朴正洙把車停好便催促著金希澈，他先呆愣的望著窗外，轉頭，卻見朴正洙笑得溫柔，拍拍他的大腿便兀自下車。

惶惑的跟著朴正洙的腳步，金希澈回到他和崔始源的住所。

大門外，朴正洙把鑰匙交給金希澈，「開門吧，從現在起，它是你的。」

那把鑰匙，沈甸甸的，帶著朴正洙的體溫，像要把他灼傷一般。

打開門，屋裡的一切都沒有變，都和他被迫離開的那個白天一樣。

金希澈看著、摸著，似夢似真，他以為再也回不來了，就像當初被拍賣掉的金家，現在早已成為為其他人遮風蔽雨的地方。

「那晚李東海帶你來時，告訴我崔始源的房子會被賣掉。本來想早點給你這個驚喜，但崔家的人把回國的時間延後，事情才會拖到現在。我有請他們不要動房子裡的東西，希望保持它最原本的樣貌。」

「嗯。」金希澈輕應一聲就走進崔始源房裡，真的什麼都沒變，連衣服也沒帶走。

唯一不同的，是這裡再沒有崔始源的氣味。失去這個，這房子就像失去靈魂的軀殼般空洞。

金希澈的心揪了一下，見他臉色不對，站在門邊的朴正洙叫了聲：「希澈？」

聽到這一聲，他不可抑制的大笑出來，竟然在崔始源的房子裡聽到朴正洙的聲音，若在以前他肯定會當這是幻覺。

崔始源用盡心思想阻斷他和朴正洙的關係，最後卻連他的房子都被朴正洙買去，怎麼會有這麼有趣的事，真是太好笑了，笑到眼淚都止不住的流出來了。

跌坐在地上，分不清是笑還是哭的聲音，徘徊在空氣中，久散不去。

朴正洙走進坐下，輕抱住金希澈，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他的背，像在安撫一個孩子。

很痛嗎？在我的懷裡盡情的哭吧，我會等著、守著，直到你有餘力再回頭看我為止，不會再讓你孤獨一人了。

笑聲夾雜著哭聲、再轉為痛哭，良久，金希澈還在抽搐的身體傳來一句：「為什麼？」

朴正洙摸不著頭緒，「什麼？」

「為什麼要買下這間房子？你沒想過這樣可能會讓我更忘不了始源嗎？」

「不管怎麼做，你都不可能忘記崔始源，就像你永遠也不會忘了我一樣。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守護這個對你很重要的人，只是想讓你知道，你不孤單，你還有我。」

金希澈沉默一下，輕輕掙脫朴正洙的懷抱，走到客廳坐下。朴正洙安靜跟著，坐到他身旁。

「我想在這裡住幾天，可以嗎？」

撫著他的髮，朴正洙說：「這房子是你的，你有你的自由，不需要問我，只要記著，我會一直在那裡…等你回來。」

話說得容易，但回到沒有李赫宰和金希澈的家，朴正洙就覺得心好像被穿了個洞，空空的。

連一向乖巧的朴智恩，那幾天竟也難得的鬧上脾氣，吵著要赫宰叔叔和希澈叔叔。

這天朴正洙特意提早下班想哄哄女兒，進門後沒看到以往會迎來的小小身影，便以為女兒還在不高興。

走到女兒房門外時，聽到裡頭的嬉笑聲，他猛地打開門，只見金希澈和朴智恩在床上笑鬧成一團。

落日的餘暉透過玻璃灑在兩人身上，溫馨而美好的情景印入眼底。

「爸比。」發現他的歸來，朴智恩跳下床雙手大張跑向他。

順勢把女兒抱起，金希澈坐在床邊笑看他們。如果可以，時間能否就此停留。

晚上兩人再陪朴智恩玩耍一陣，她才心滿意足的上床睡覺。

書房裡，金希澈幫他和朴正洙倒了一杯酒，「謝謝。」

拿起酒杯淺酌一口，「其實你知道赫宰在哪裡吧？」

朴正洙沒有回答，金希澈輕笑一聲，果然。

依這人的性子，李赫宰失蹤這麼久，沒道理他還耐得住，除非他早知道李赫宰的去處。

「他在哪兒？」

朴正洙依舊不語，「怕我去找他麻煩？」

「不是，只是…我不希望赫宰造成你的不安全感。」朴正洙知道這個理由很過份，在取捨之間，他最終還是捨了李赫宰。

「沒想到爛好人也會說出這麼混蛋的話…」話沒說完，金希澈便在他眼中看到些許落寞，「我不是怪你，我知道你是為了我，但總是委屈了赫宰。說吧，他在哪兒？我有些話想跟他說。」

躊躇一下，朴正洙才開口：「金家。」

在他們去金家的路上，朴正洙沒少挨金希澈的罵，怎麼能看著李赫宰又住進那麼危險的地方。

雖然他已告訴金希澈是金鐘雲親自打電話告知他這件事，還請朴正洙讓李赫宰在金家住上一陣，他會看著金起範，不會再惹出相同的事。

金鐘雲對朴正洙向來是冷嘲熱諷，這次為了金起範竟願意拉下臉來拜託他，而且上次在醫院他看得出來金起範確實有悔過之心，才會答應讓李赫宰住下。

不過那種被迫承歡的傷痛在心裡會造成什麼樣的陰影，金希澈很清楚，所以朴正洙還是被徹頭徹尾罵上一遍。

可事實不若想像，在他見到李赫宰時，立刻感受到他和金起範之間的曖昧氛圍。

當他們出現，金起範像在保護所有物一樣的把李赫宰護在身後，瞪著朴正洙。

李赫宰拉拉他的衣襬，他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把身子挪開。

「正洙哥、希澈哥。」出聲的人頭低低的，像是做錯事的小孩被抓到一樣。

「可以借一步說話嗎？」金希澈開口。

「去我房裡吧。」

「嗯。」李赫宰把朴正洙和金希澈領到金起範房間，金希澈讓朴正洙留在門外，把門虛掩。

經過上次的事，和金希澈獨處在同一個空間裡，李赫宰有些不安，甚至是害怕。

他僵硬的站著，動也不敢動，那模樣讓金希澈不禁想捉弄他。

「你很怕我？」金希澈的臉瞬間在眼前放大，李赫宰倒抽口氣，「沒有。」

「你討厭我？」

「不是。」

「那幹嘛離家出走？」

「我…我…」”我”了半响也沒說出個所以然，金希澈笑笑的說，「別緊張，逗你的，坐。」

把慌張的李赫宰拉到床邊坐下，金希澈下意識瞄了眼房門，讓他坐在背對門的位置，「赫宰，上次的事很抱歉，當我看到你為正洙犧牲那麼多時，讓我想到始源，我不希望正洙為了我放棄一個全心全意為他付出的人…」

「希澈哥，我跟正洙哥…」

金希澈拍拍李赫宰的手背，「乖，聽我說完。我希望正洙能和你在一起，卻因為當時心情不好採取了拙劣的作法而傷害到你，讓你產生離開正洙的想法，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。還有那段時間我對你的頤指氣使，也讓你受委屈了。」

「希澈哥，我真的沒關係，真的。」李赫宰加重語氣，就怕金希澈不相信他。

「赫宰，在這裡過得好嗎？」

李赫宰猶豫一下，「嗯。」應該算好吧。

「是嗎？那…還喜歡正洙嗎？」金希澈細細觀察李赫宰的表情，少了上次情事被知曉後的驚慌，取而代之的是遲疑和迷惘。

見他不開口，金希澈問了另一個問題，「還是…你喜歡金起範？」

提到金起範時，李赫宰的遲疑和迷惘依然，眼神卻多了些光采。

「是嗎？我知道了。赫宰，你可以回朴家嗎？我會離開正洙…」

「希澈哥不需要為了我離開。」李赫宰急了，金希澈只是雲淡風輕的笑著。

「不是因為你，是為了我自己。正洙把始源的房子買下來送給我了，我這幾天都住那兒。在那裡我想了很多，想我和正洙的過去、想我和始源的過去，最後我才發現，原來所有的痛苦都來自於我們的執著。因為不肯放手，導致我們人生中最珍貴的時光都在折磨與悔恨中渡過。我不否認我仍愛正洙，可是我還走不出始源帶給我的傷痛，所以我想離開一段時間，好好沈澱自己。至於你…赫宰，老實告訴我，你是不是動搖了？」

李赫宰的眼神閃爍了一下。

「那你有答案了嗎？」

見他搖頭，金希澈接著說：「回朴家吧，和他分開一陣子，好好釐清自己的感情，不管愛或不愛，都要給人家一個交代。我明天就會走，好好考慮我的提議，嗯？」

見李赫宰點點頭，金希澈才去開門。

門外兩側佇立的人，除了朴正洙，還有金起範。

他原是因不安而走到二樓樓梯口，想看看他們何時會出來，卻看到朴正洙獨自站在門邊。

疑惑的走近，裡頭的談話聲從門縫中透出。

見朴正洙不介意，他才留在那裡聽著金希澈和李赫宰的對話。

當金希澈向李赫宰提出讓他回朴家的要求時，他很想衝進去拉走李赫宰不讓他答應。

後來的那些對話，讓金起範慶幸他沒那麼做。

如果他們想重新開始，或許頭一步要學習的，就是尊重李赫宰的意願。

金希澈朝金起範點頭示意後便下樓，朴正洙對隨後出來的李赫宰說：「赫宰，哥走了，好好照顧自己。」

「嗯，哥也保重。」李赫宰不曉得剛才他們的話已經被朴正洙和金起範聽見，只是像平常一樣和朴正洙道別。

回頭，但見金起範苦澀的朝他笑著。

在回朴家的路上，金希澈問：「我和赫宰的話你都聽到了？」

「嗯。」

「不留我？」

「我想過了，我只想給你一切你想要的，如果你想要的是時間和空間，把你強留在身邊只會讓你覺得困擾，想做什麼就去吧，我會安靜的等你回來。」

「正洙，謝謝你。」

晚上，朴正洙一邊幫金希澈整理著行李一邊問：「要去哪兒？」

「還沒決定。」

「不去住崔始源那兒嗎？」

「不了，我怕住在那裡會讓思緒更混亂。」

這一夜，金希澈睡在朴正洙房裡，相擁的兩人感受彼此久違的心跳聲。

隔天早上，金希澈特意選在朴智恩上學後離開，免去離情依依的場面。

朴正洙幫他把行李提到一樓，「安頓好記得通知我，好讓我放心。」

「嗯，我會的。」

拖著行李，金希澈走出朴家。要去要留，他終於能夠自己選擇。

冬陽照在積雪的路面上，讓街道看起來更加潔白明亮。

年少單純時，總期盼能快點獨立自主，和朴正洙一起雙宿雙飛。

那時以為外面的世界特別精采，才會那麼心嚮往之。

載浮載沈幾年，當初的無所畏懼最後剩下的除了傷痕累累，他慶幸他還有重來的勇氣。

在心開始衰老之前，我真的…想為自己好好活一次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