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…」

 

「希澈哥。」

 

聽到身後的人對金希澈的稱謂,申東熙微皺一下眉,轉過頭去,「李東海,注意你現在的身份。」

 

「抱歉,組長。」

 

「嗯。」點點頭,申東熙才又轉身,「金希澈先生,要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。」

 

「希澈哥,怎麼回事?」一直未見金希澈回到廚房,李赫宰乾脆出來查看。

 

一眼認出曾送金希澈來朴家的李東海,但這些人看起來不像是永夜的人,「這幾位是?」

 

「他們是…」金希澈瞄了李東海一眼,後者卻是把頭垂下來,「警察。」

 

「警察?」李赫宰驚慌的把金希澈拉到一旁,小聲的說:「哥,沒事吧?還有,那個李東海…」

 

拍拍他的手以作安撫,「沒事,他們是來找我的,我去一趟,很快就回來。」

 

心裡明白事情絕不若他所說的那麼簡單,尤其是…裡頭還有一個對他的底一清二楚的李東海,但金希澈還是這樣安慰著李赫宰。

 

 

 

走出門坐上車,這途中,李東海只是跟在他身後,車上也是坐在前座。

 

一直到進了警局,兩人都未有交集。

 

在去的路上,金希澈仔細回想,崔始源出事時,他和韓庚曾經討論過,出賣他們的鬼絕不只一個。

 

後來確定永夜內部的鬼是曹圭賢,現在看來,當時向警方密報的便是李東海了。

 

包括他在內,加上崔始源和韓庚,竟沒有人發現李東海的身份。

 

原以為是個忠誠貼心的弟弟,才對他信任、疼愛有加,沒想到最後卻失風在他手上。

 

既然警方找上他,就代表事情已調查到某個程度。

 

除了李東海,在永夜他還有些許交情的,只剩下韓庚,不知他怎樣了?

 

始源吶,是我們都看走眼?還是李東海太會演戲?

 

害了你的人,除了曹圭賢之外,我該把他也記上一筆嗎?

 

這些年來,他和我們之間建立的感情,我又要如何去看待?

 

一連串的疑問,沒有解答。

 

下車,申東熙直接帶他到偵察室,以為自己已做好心理準備,進去前還是不由得緊張起來。

 

「我想去一下洗手間。」

 

讓一名刑警跟著他,金希澈進到洗手間便打開水龍頭,用冷水潑臉試圖想更平靜些,卻抑制不住微微發抖的雙手。

 

他們到底知道了多少?他們要問他什麼?他該怎麼回答?

 

鏡子裡,那名刑警靠在牆邊冷冷的看著他。那種審視犯人的態度,看得他不自在。

 

洗手間的門再度被推開,走進來的是李東海。

 

他朝那人微點頭,但對方沒有太搭理他。

 

默默的走到金希澈右手邊的洗手台,看似要洗手,卻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後方的人的視線,把右手放在身前,掌心朝他這邊張開不動。

 

不合理的手勢,讓金希澈不動聲色往他的手瞥了一下,上面寫了三個字:不要認。

 

見他看到後,李東海連忙把手上的字洗掉,走出洗手間。

 

後頭的刑警似乎等得有點不耐煩,上前問:「好了沒?」

 

「嗯。」金希澈跟著他快步離開。

 

一到偵訊室,便開始漫長的偵訊。

 

審訊時如他所預測的,警方似乎已掌握某些證據,而對他的偵察重點大多放在他涉入永夜事務的程度、以及那一次的交易上。

 

他不明白李東海的用意,不過直覺告訴他,或許還可以再信他一次。

 

一問三不知,也非全然裝傻,對於永夜他所熟悉的,確實只有崔始源經營的那一塊。

 

關於那次交易,金希澈則堅稱當時他人在家裡休息。

 

偵訊的人,一輪換過一輪,就是沒有李東海。

 

看了看錶,從他進來到現在,已經過了近八個小時。由於他一直反覆同樣的說詞,警方的人臉色越來越難看,甚至開始出言不遜。

 

在雙方都顯出疲態的情況下,申東熙帶著一名身穿西裝的男子走入偵察室。

 

「金希澈先生,我是受朴正洙先生委託,前來保釋您的律師,請問我可以帶他走了嗎?」

 

一旁的刑警聽到後怪叫起來,「組長,怎麼可以…」

 

「安靜…」一聲喝令,讓對方不甘願的閉上嘴,「這是上頭的意思。金希澈先生,

 

您可以走了。」

 

在他跟著律師離去前,申東熙還在後頭說著:「背後的靠山還真是大,小心點,不要露出馬腳被我抓到,不然連保你的人都難自保。」

 

聽在耳裡,金希澈沒有說什麼,走過來時的走廊到達外廳,經過報架時,赫然發現自己的照片竟刊登在頭版。

 

拿起報紙,斗大的標題寫著:知名集團負責人陷入不倫 秘戀黑道男子?!

 

那是他被警方從朴家帶出來時的照片,看得出來是偷拍的。

 

底下的新聞內容,對於自己的身份多所著墨,但有關他和朴正洙的事,多用據說等臆測字眼帶過,看得出應該還是有所顧忌。

 

走在前方的律師回頭見他停頓,便來到他身邊。

 

「這是怎麼一回事?」

 

永夜的調查還沒結束,所以警方沒有公開。好像是某個記者聽到些風聲,在他們去朴家時跟過去拍下的照片。」

 

「正洙知道嗎?」

 

「知道。」

 

把報紙放回報架上,金希澈又問:「現在外面怎樣了?」

 

朴正洙傳出這種新聞,媒體哪可能放過。

 

「我剛才來的時候還有記者在警局外面守著,朴家也有記者守候。」

 

踟躕一下,「你先走吧。」

 

「可是朴正洙先生交代我一定把您送回家,他在家裡等著…」

 

「我不能回去,他會懂的。」

 

在他的堅持下,律師只能先行離去。

 

金希澈深吸一口氣,正要步出警局時,手機傳來簡訊聲。

 

哥,我在門口等你。是李東海。

 

望著螢幕思考,沒得選了,況且有些事他也想問清楚。

 

才一踏出大門,隨之而來的就是不停閃爍的鎂光燈和記者的提問。

 

一語不發,低著頭往前走,前方的人讓他有些寸步難行。

 

好不容易從人群中竄出來,看到李東海的車,他快步走過去。

 

在他把車門關上那一剎那,車子便急駛出去,狠狠的甩掉了那群人。

 

 

 

車子左彎右拐,確定後面沒人跟蹤,才開進一條小巷弄。

 

「哥,下車吧。」

 

「這是哪裡?」

 

「我臨時幫你準備的住處,我知道你不方便回朴正洙那兒。」

 

「你就這麼有自信我會接受你的安排?」

 

「我只是照你現在的需求幫你做準備,而且你應該也有很多話想問我,不是嗎?先上去再說吧。」

 

不若以往講話時臉上總帶些稚氣的笑容,看著他,金希澈覺得彷彿不曾認識過這個弟弟。

 

李東海,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?

 

 

 

進到屋裡,是一間比李東海的房間再小一點的套房。

 

「哥,不好意思,因為太臨時又要夠隱蔽,只能先委屈你了。」李東海一邊倒水一邊說著。

 

「你知道我不在乎這些,說吧,你到底是誰?」

 

把水放下,坐在金希澈對面,臉上浮出一絲苦笑,「哥不是都知道了嗎?我真正的身份,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樣。」

 

「你是…警察?」

 

「更正確來說,是個連真正的警察都還沒做過的臥底。從警校畢業的那一天,我就被派去永夜,在警校的紀錄全數銷毀,上次你在我家看到的那張畢業證書也是假的。所有的一切,只是為了幫我塑造一個新的身份。」

 

「既然如此,在警局的時候,你為何要幫我?我被抓了,不是正合你意?」

 

「哥真的覺得我是一個可以冷血的、踩著別人屍體往上爬的人?」

 

聽這話,金希澈有點紅了眼,是酸澀還是怒氣?他分不清,「不是嗎?你不就踩過了始源的屍體?」

 

「哥難道真的認為,始源哥是我害死的?」

 

「這…」金希澈明白,追根究底,那稱不上是李東海的錯。

 

崔始源是為了他才會進行那筆交易,顧傭兵的是曹圭賢、買通護士的也是他。

 

只是在這個當下,他想要找到一個渲洩情緒的出口而已,畢竟是自己疼了這麼多年的人。

 

「雖然我是臥底,但我和你們的感情是真的。始源哥出事的時候,我曾經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他,一次又一次的掙扎,我這麼辛苦,難道就只是為了出賣自己的兄弟?在永夜這麼久,若不是還要定時回報,我或許早就分不清自己是黑是白。哥接手那筆交易時,我也曾經不只一次問過哥,是不是就讓我們底下的人去辦就好,你不要出面,就是不想連哥也蹚進這渾水裡。這次的偵查,上頭知道我跟永夜裡很多人都有交情,本來不准我參與行動,是我強烈要求,並且答應不會跟任何人有接觸,組長才放行。我的目的是什麼?就是為了趁機告訴哥不要認罪,哥真的認為我是踩著你們屍體往上爬的人?」

 

意識到他過於激動,李東海深呼吸調整情緒,房間裡瀰漫一股靜默。

 

「為什麼叫我不要認罪?」

 

「始源哥出事後,上頭不想再打草驚蛇,只讓我暗中收集證據。哥一向不管永夜的事,那次為了始源哥,只是個特例。我不想哥的人生毀在這個特例上,所以在交出去的東西上偷偷做了手腳,那次的交易名單裡,哥的名字換上了金永云的。警方會找上哥,只是想碰運氣看能不能從哥這裡套出些什麼,如果哥不小心說溜嘴,那我就前功盡棄了。只要哥不認罪,他們就拿哥沒辦法,這也是哥為什麼這麼快就能被保釋的原因。」

 

「但如果金永云不認罪,你這麼做也沒用。」

 

「他會認的,永夜裡的人,不是無父無母、就是早已和家裡的人斷絕聯繫,出了事沒有人可以囑咐。我在金永云被抓的前一刻,向他坦承我的身份,並且答應他,若是他被判死刑,我會把他葬在李晟敏旁邊。」

 

「他…確定是死刑嗎?」

 

「光是持有毒品、毒品交易、高利貸、買賣人口這些罪,就足夠判他死刑,更遑論他還有其他罪名,幫你多背一條也無所謂。」

 

他該…說謝謝嗎?

 

金希澈抓著頭髮,突然又想到一個人,「韓庚呢?」

 

「庚哥之前交易被抓時,警方就查不到他涉案的證據,因此那件事對他構不成威脅。加上他在永夜裡管理的是正當生意,就算有涉及其他案件,也都是小事,不會有太大影響,頂多關個幾年就會出來。」

 

看著李東海,金希澈有太多不明白,這麼多人,為何獨獨他能夠全身而退?

 

他真的對他們有真感情嗎?那他為何可以輕描淡寫的說出這些事?

 

他以後該拿什麼態度面對他?要把他當成誰?依舊是一個弟弟?還是一個救他一命的警察?

 

「哥,早點休息吧,不要想太多。我在這裡放了些吃的,這陣子最好不要出門,以免被媒體堵到。如果要跟誰聯絡,也不要說太敏感的事,我不曉得哥的手機有沒有被監聽。上頭盯我盯得很緊,只要抓到機會,我會再來看哥的。」

 

雖然對李東海還心存芥蒂,可金希澈還懂得要顧全大局,便沒有反對他的安排。

 

李東海走後,他拿出手機,反反覆覆按下快播鍵又取消,最後只有打上我很好,不用擔心的簡訊,發送給朴正洙,然後隨即關機。

 

他怕和朴正洙一通上話,就會不小心透露他的行蹤。

 

他們的未來,到底會變得怎樣?

 

即使思緒再紊亂,一整個下午連同晚上的偵訊還是讓他疲憊不堪,緩緩睡去,可終究是睡不安穩。

 

一早醒來,身體和腦袋都昏沈沈,打開電視要走到冰箱時,一則晨間新聞讓他停下腳步,那是昨晚他狼狽離開警局的畫面。

 

那則新聞,不僅報導了警方破獲永夜的事,還挖出他的過去,連帶把他和朴正洙的關係也捕風捉影的敘述一番。

 

怎麼辦?

 

手機開機,好幾通朴正洙的未接來電,他該是急壞了吧?

 

正考慮要不要回播時,手機卻先響起來,看到是不認識的號碼,金希澈雖是疑惑,還是接起。

 

您好,請問是金希澈先生嗎?我是報社記者…

 

金希澈嚇得趕緊把手機關機,該死的,才一個晚上,記者怎麼查到他的號碼的?

 

緊盯著電視,一整天下來,不只朴家外有記者站崗,連申氏的門口也有。

 

凡是在那裡出入的人,免不了都被拉住問了關於他的事。

 

不過似乎是被下了封口令,那些人都一言不發、快步閃過。

 

煩躁的在房間裡來回跺步,卻洩氣的發現,他想不到任何辦法,他幫不了朴正洙。

 

他連手機都不敢開機,也無從得知朴正洙的情況。

 

三天過去,本以為找不到他,媒體的熱度便會消去

 

但朴正洙沈默不回應的態度,卻讓事情越演越烈。

 

他的過去、朴正洙的過去,被報導得更鉅細靡遺。

 

才短短三天,申氏的股價始無前例跌到谷底,資本額蒸發近20%

 

到了第五天,金希澈終於忍受不住。因為從電視螢幕裡,他看到朴智恩小小的身軀,被媒體擠來擠去,甚至害怕得哭了起來。

 

迅速開機播了通電話給李赫宰,讓他把他要的東西帶來,並叮嚀他暫時不要讓朴正洙知道他的住處、小心記者後,便馬上關機。

 

等了一會兒,沒等到李赫宰,卻先等到李東海。

 

見金希澈憔悴的樣子,他無奈的說道:「哥再忍忍,會過去的。」

 

會過去的?崔始源死的時候也有人這樣對他說過,他的人生究竟有多少事情需要過去?

 

知道金希澈約了李赫宰,李東海雖不表贊同,也不好說什麼。

 

又過一下李赫宰才到來,「哥,不好意思,要確定沒有人跟著,花了一點時間。」

 

「沒關係,我要的東西帶了嗎?」

 

「嗯,這是你的證件、印章和存褶,可是哥,為什麼不讓我告訴正洙哥你在哪兒?他這幾天都很擔心你…」

 

「我當然知道他擔心我,但只要我跟他聯絡,他一定會問起我的下落,然後不顧一切跑來找我,在這個當口,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,這個給你。」

 

拿出一張預寫好的紙,遞給李赫宰,他看了之後驚訝的說:「哥,這個是?」

 

「我知道正洙對這件事遲遲不反駁,是顧及到我。這是我的聲明稿,上頭寫明了我跟正洙只是普通的舊識,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關係。你幫我傳給各大媒體,然後叫正洙也發一份同樣意思的稿子,態度要強硬,聲明再有媒體撰寫這類不實的文章,便會控告他們。只要記者找不到我,又無法從正洙或其他人口中得到消息,沒有新的進展,再加上這兩份聲明稿,我相信我們的事也炒不了多久。申氏的體制很健全,只要事情落幕,應該很快就能恢復。」

 

李赫宰看著聲明稿,有一股想哭的衝動。這幾天朴正洙忙得焦頭爛額,他不是沒看到。

 

金希澈這麼做也許是對的、也許會產生成效,但是…,「哥,這樣你太委屈了。」

 

「傻瓜,有什麼好委屈的?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正洙倒下,卻什麼都不做?」

 

「那…哥,這段時間你都不跟正洙哥聯絡嗎?」

 

「嗯,等風頭過了再說,放心吧,哥會一直住在這兒,不會讓你們找不到人的。」

 

把依依不捨的李赫宰送走後,金希澈頓了頓,才轉頭對李東海說:「東海,這幾天我想了很多,有些事其實不能怪你,你只是盡自己的本份,況且我們做的本來就是違法的事。哥還要謝謝你的照顧…」

 

李東海本想開口說沒什麼,卻被下一句話震得吞進肚裡,「我要走了,你自己保重。」

 

「你要走?去哪兒?你剛才不是還說會一直待在這兒?」顧不上敬語,李東海急切的問著。

 

「我不能再待在正洙身邊,我只會成為他的包袱…」

 

「就算是,你也不需要離開啊。」大叫出聲,李東海雙手死死抓著金希澈。

 

望向他著急的眼神,他的手抓得他生疼,「東海,如果我不走,正洙不會死心的,可是我們的愛情他再也要不起了。」

 

朴正洙還是當年那個把什麼事都往身上攬、希望能面面俱到的朴正洙。

 

金希澈卻已不是當初那個能為了愛情、奮不顧身的金希澈。

 

申氏不能倒,它背負了太多人的人生,包含朴正洙和朴智恩的,所以他必須走。

 

「哥有沒有想過我?我為哥做了那麼多,難道哥都不明白…」

 

「東海,不要說。」

 

我再也承擔不起了,不要說。

 

挫敗的把手放下,李東海頹坐在地上。

 

這個房間裡,本就沒有一樣東西是屬於他的。把證件、存褶和印章收起,金希澈轉身離開。

 

正洙,是不是一開始的分離,就決定了我們往後的結局?

 

原諒我,我無法涉過別人的不幸,只為了我們的愛情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不是我們選擇命運,而是命運選擇我們,原來我們永遠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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