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兒的腐世界~Devil

「媽，我這次被老師推薦代表學校參加校外的鋼琴比賽…」

下課後的金厲旭難得一回家就能看到母親，便忘情的大喊方才下課前，老師在課堂上宣佈的消息。

以為可以像以前一樣，在母親臉上看到欣喜的表情，可是這次他所得到的，只有一個勉強又略帶抱歉的笑容。

那是父親最後一次允許他參加鋼琴比賽。

金厲旭的父親－金載寅，選擇在事業和地位達到最巔峰的時候退休，當時金厲旭正值中學三年級。

退休後除了兼任醫院的顧問和大學的課座教授外，人生唯一牽掛的，只剩這個最小的孩子。

按他的想法，他們是醫生世家，金厲旭理所當然也該成為一名傑出的醫生。

於是，他被送進一所醫學院錄取率極高的私立高中，他很難過，為此，也求助過母親。

但母親深知父親的個性，霸道且堅持，他能因為歉疚而容忍金厲旭練琴，以致學科成績僅達普通水準那麼多年，已經是最大的極限。

即使小兒子身上有來自她血液的音樂細胞－同時那也是父親所喜愛的，也不能作為阻擋金厲旭成醫的理由。

然後，金厲旭過了三年痛苦的高中生活。

白天只能趁中午休息或下課時間，央求老師讓他在學校練琴。

有時不留神太晚回家，也要靠母親幫忙圓謊，接著就是沈重的家教時間，假日也是不斷的補習。

揠苗助長，這樣高強度的壓迫，反而使他的成績日益退步，最終，還是沒能達成父親的期望，考入醫學院。

金載寅難掩心中的失望及氣憤，原本是想把金厲旭直接送進以嚴格出名的補校，但當時金厲旭的哥哥接受了美國方面的任職邀請，姐姐也想往美國發展，轉念一想，或許換個環境也是好事，便不顧他的反對，舉家移民。

「我是逃回來的，用絕食的方式…」金厲旭窩在金鐘雲的胸膛悶悶的說。

金厲旭的英語能力並不好，身材也原本就較嬌小，甫到美國的語言學校就已受到欺負。

加上到了外地，金載寅的日常控管更加嚴格，除了每天算準他到家的時間，新家裡頭甚至沒有樂器的存在，他要杜絕所有金厲旭能夠再接觸音樂的機會。

家裡、學校，兩點一線的日子反覆過了兩個月，某天，在父親將他偷藏的鋼琴演奏CD丟掉時－那是小學畢業前，母親送他的禮物，他爆發了。

就算被打、被罵，他都不肯再去學校，末了，金載寅乾脆把他關在房裡，說是讓他好好想想，想通了再放他出來。

被軟禁的頭一天，他確實驚慌過、迷惘過，第一次如此激烈的反抗父親，這樣違背父母的他要的是什麼？

沈寂幾天後，他想通了，也選擇了，他要走自己的路、過自己的人生。

從那天起，他開始滴水未進。

套句母親的話，金厲旭全身上下最像父親的，就是那死心眼的性子，認定了就絕不改變。

一個多禮拜過去，先妥協的是金載寅，他解開門外的鎖，把護照丟在桌上，那瞬間，金厲旭知道他成功了。

在母親的悉心照顧下，他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慢慢調養、恢復。

後來他才曉得，他絕食多久，母親就哭了多久；他什麼都不吃，母親也食不下嚥，這次父親會妥協或許多少也是顧慮到母親的身體。

回國前金載寅告訴他，除了原本的房子給他住外，不會給他任何協助，不當上醫生，就不配做金家的孩子。

離開家的那天，像是故意的，家裡沒有人在，也沒有任何人來送機，雖是早就猜想到的事，還是有點心酸酸的。

對於未來，金厲旭除了興奮外，也帶點害怕，他真的能做好吧？可是他不會退縮，那是拼上命才爭取到的機會。

回國前兩年，母親還會時不時偷偷匯錢給他。

畢竟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，父親應該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，他想。那金額不算少啊，這也是當時他能夠收留韓庚的原因。

到了第三年，可能是見他沒有絲毫想回頭的意思，這唯一的經濟來源被切斷了，他也不好打電話回去問，就用從小到大自己攢下來的零用錢、和之前母親匯錢時，他都省著花留下來的錢，又撐了一年。

直到日子開始捉襟見肘，他才求助韓庚，然後遇見金鐘雲。

金厲旭話說完之後的一陣，兩人都安靜著。

金鐘雲只是緊緊抱著那瘦小的身軀，輕輕拍著他的背，像是安慰、又像是打氣。

他想著，父母從小拼命賺錢就是為了栽培他，讓他走上音樂的路，自己卻親手毀掉。

而金厲旭卻是不惜以命相逼，才換來今天的自由，多諷刺。

「哥…」

「嗯？」

金厲旭搖搖頭，頭頂的髮梢隨著擺動，撓得他下巴癢癢的。

「只是想好好體會一下，有人陪在身邊的感覺。」

金鐘雲沒說什麼，手還是規律的拍著，他只想從今爾後，都好好陪著金厲旭，一直待在他身邊。

拍著拍著，最後像在哄孩子睡覺一樣，直到他以為金厲旭已經睡著了，胸口又傳來一陣震動。

「哥…」

「怎麼了？」怎麼還沒睡著？

「我想搬出去住。」

「喔？」突然接收到的訊息讓他稍微拉開兩人距離，疑惑的看著金厲旭，「為什麼？」

「我只剩半年多就要畢業了，想證明給爸爸看，沒有家裡的支持，我也能做得到。哥覺得呢？」

「嗯…可是你有沒有考慮過，出去租房子又是另一筆開銷。租好一點的地方花費太大，依你現在的狀況我怕負擔不起。租金太便宜的話不管是房子本身、還是環境，都很讓人擔心。」

「啊…這我都沒想過…」他有些失望的低下頭。

接著，又是一陣沈默。

「還是…小旭要搬來跟哥住？」

「咦？」

「這樣不僅可以省下房租，我也可以照顧得到你，會比較安心…」

腦袋開始出現畫面，之前的那些都不要算，現在光是想像和金鐘雲同住在一個屋簷下，每天同睡一張床，金厲旭的腦漿就像被加熱一樣的翻滾，都快炸掉了。

看他不講話，金鐘雲有點不安，他其實沒有想太多就問出口，只是不想見到金厲旭那失落的模樣，也沒顧慮到他的意願和感受。

小心翼翼的重問一次，「還是…小旭有自己的想法？哥沒關係的，不要覺得有負擔，想拒絕也可以…」

「哥，不是的…」

不是？難道是…「小旭可以放心，哥保證不會對你亂來，我知道你現在的重心應該放在學業上…」

「哥，都不是…」金厲旭有點哭笑不得，他的鐘雲哥到底在想什麼？

可是他也不想承認自己其實只是在害羞，同樣都是男的，一起住有什麼大不了？好像真的是個不錯的提議…

「如果哥不覺得不方便的話…」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「不會不會，很方便、超方便。」

金鐘雲的回答讓金厲旭忍不住笑了出來，「那就請鐘雲哥以後多多照顧囉。」